放逐意味著什麽？牧夏表示一臉懵逼。

勞恩透過感應屏幕，仔細盯著牧夏的每一個細微表情，然後他無奈地聳聳肩：“這樣，我親自送你一程。”

片刻後，科學顧問勞恩親自來到實驗室，將夢境監測儀的無線連接中斷。

牧夏輕輕松松地籲出一口氣，在機器人阿萊的陪伴下，她覺得自己漸漸變得舒坦一些。

“那些不是什麽噩夢。”阿萊體貼地笑道：“只是一種另類的啟示錄。”

“也許吧！可是我覺得自己的私人地盤被外人打攪了。”

“……既然你已經選擇參加紫玥的人格實驗，就不應該在這種問題上斤斤計較。”

這時，勞恩將手中的平板電腦打開，調取聽證會剛剛發布的具體數據。

“太空旅行者三號可以暫時收容你。固態食物已經是沒有必要的存在，你可以直接服用基地生產的濃縮營養劑……但是你在太空待上整整三個月，身體機能可能會有點萎縮。”

牧夏沈默地聽著，剛才跟阿萊聊天交流的愉悅心情頓時一掃而空，那種歡喜只剩下一抹難以挽回的淡淡餘音，依稀還纏繞在牧夏的心尖上。

“必須去麽？”等勞恩解釋完畢，牧夏雙手抱膝，怔怔地窩在沙發上。

“你體內感染的幽靈，對十八號堡壘來說，是一個暫時無法解決的隱藏危機。”

面對少女的困惑與迷惘，勞恩選擇了實話實說，而不是刻意隱瞞。

“好吧！我去！”牧夏終究還是下定決心。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我想讓阿萊陪著我……你們可以允許這個不過分的要求麽？”

勞恩掃了一眼站在旁邊呆呆萌萌的服務型機器人，沈吟片刻，笑道：“可以。我現在就去委員會調取特殊許可證。”

嘟嘟嘟——阿萊的通訊器燈光驟然間亮起，一閃一閃，恍若黑夜中生機盎然的螢火蟲。

“是紫玥！”阿萊畢恭畢敬地將通訊連接打開。

然後一束全息投影落在半空中，赫然是紫玥挺拔俊秀的身影。他穿著一襲帥氣的軍裝，手中扛著基地研制的武器，專門用來誅殺無孔不入的外星幽靈。

“對不起！”紫玥已然恢覆了從前的冷漠與高傲，笑道：“是我連累了你。”

牧夏一眼不錯地盯著對方：“不不不。你是守護人類家園的戰士，你勇敢你無所畏懼。而我只是一個廢人，除了跟外星幽靈在夢境中交流，我根本沒有別的用處。”

牧夏頗有自知之明，那些大兵的選擇，科學顧問勞恩的選擇，聽證會做出的選擇……毫無疑問，紫玥才是公認的守護者，他的性命維系著整座十八號堡壘對抗幽靈的勇氣與信心！

這根紐帶，是紫玥用鐵與血換來的，甚至代表著一種日趨堅固的集體意志。

紫玥聽到這話，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不解與遺憾之色。

然後他莞爾一笑：“今天早上，那束玫瑰花……你覺得喜歡麽？”

牧夏謊稱自己很喜歡，然後當著牧夏的面，俏生生地轉悠一圈，帶著幾分小女人的甜美與活潑：“紫玥！你是不是在外面執行任務？”

“嗯……根據勞恩博士的提示，我們正在尋找地球上殘存的動植物。”

“為什麽呢？幽靈是不是無法吞噬某些生物體？”

“不，幽靈可以吞噬一切。但是……”紫玥神色一頓，並未繼續解釋下去：“我來不及回去跟你道別，這樣吧，我讓勞恩博士代替我送你一程。”

“嗯……”牧夏故作乖巧地點點頭。

“還有……不管你被放逐到哪裏，都不許忘了我！”紫玥彎了彎唇角，蒙著一層塵垢的臉龐依舊少不了那份獨獨屬於他的意氣風發。

兩個小時後，牧夏在安全室裏接受全身檢查，並且順利通過太空旅行者的測試。

安全人員公事公辦，並沒有因為那只幽靈能量場的存在而刻意疏遠她，或者敵對她。

這一點，讓牧夏暗中感激，甚至差點生出幾分犧牲自己保全大局的念頭？

勞恩顧問在前方引路，穿過逼仄的走廊，將牧夏帶到自己的書房裏。

“我知道你一個人待在太空，肯定會特別無聊特別乏味。所以我的書架，我的藏書，你可以隨便挑隨便選！只要你喜歡……”勞恩的眼神十分柔軟，透著一絲對小輩的慈愛。

牧夏其實興致缺缺，誰會願意在空曠死寂的太空中，整日與書本為伴呢？

最終還是機器人阿萊替牧夏挑了一摞書，然後裝在它的便攜式工具箱裏。

牧夏隨意地逛了一圈，不期然地在勞恩顧問的書桌上發現一本有點泛黃的日記本。

趁著勞恩正在跟阿萊聊天，她悄悄地打開日記本。

發黃的紙頁已經被歲月輕易地磨損了，字跡卻是依舊清晰有力，牧夏甚至能夠透過這些痕跡頑固的字體輕易尋回勞恩博士當年迸發出來的活力與意氣。

“傳說中的大地母神蓋亞……在生命疊代的過程中，她是否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一個星球活了那麽久，很難定義它是沒有生命的。只是通常意義上的生命理解，也許與蓋亞的存在方式是不太一樣的。”

“如果我們擁有靈魂，那麽蓋亞就是我們靈魂最深處的根系，她代表著這顆星球創造力與破壞力的本源……但是人類對蓋亞來說，只是一個匆匆的過客。”

牧夏不明覺厲，直接翻到日記本的最後一頁，然後看到一個奇怪的公式。

這個公式跟人類世界的數學，物理，化學或者生物分子式不太一樣。

反正牧夏看不懂。

就在這時，牧夏心底驟然間躍出一個奇怪的聲音：“自愛，奉獻。這就是你的本源人格之一。”

牧夏頓時吃了一驚，她急忙轉過身來，誤以為那是勞恩博士故意跟自己戲謔呢！

結果，勞恩博士背對著自己，正在跟機器人阿萊討論藏書的問題。

牧夏順勢扶住一旁的書桌，勉強穩定心神，然後側耳傾聽，這次她沒有捕捉到任何詭異的聲音從心底一躍而起，像是一條狡猾陰冷的魚。

十八號堡壘並沒有白天與夜晚的區別，走廊裏總是亮著白慘慘的幽暗微光。

在科學家專屬的彈丸宿舍裏，燈火倒是呈現出一種明麗如洗的暖黃色。

牧夏有點舍不得離開這種寧靜安謐的氣氛，有點舍不得離開像勞恩博士這樣對自己釋放出適當善意的朋友，更加舍不得遠離腳下堅實的大地……

她想，幸好這不是最真實的真實世界，幸好她只是穿梭在一個游戲任務之中。

然後牧夏在太空旅行者三號上整整待了三個月之久。

她並未親眼目睹外星幽靈的大規模屠戮行為，但是穿著宇航服，躲在旅行者的艙室裏，她可以看到昔日水靈明艷的深藍色星球正在一點點覆上陰霾，一點點失去生命的活力。

生命與星球的交互作用是一個龐大覆雜而又機關重重的課題。

左右也是閑著無事，牧夏便將勞恩博士的藏書拿出來，專心致志地讀了幾遍。

她以前比較喜歡讀小王子和倉央嘉措之類的暖心作品。

但是這一次，她似乎在蒙塵的歷史中讀到了生命的冷峻與孤獨，秩序的無常與堅硬。

牧夏常常獨自一人睜著眼，將吸完的營養劑交給機器人阿萊處理，她就飄浮在艙室裏，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仿佛觸手可及的深藍星球。

紫玥經常發來通訊請求，他告訴牧夏，他已經接受了勞恩博士的建議，要在全球範圍內搜索殘存的生命體，然後帶回十八號堡壘進行生物波狀分析……

“這個靈感是你帶給勞恩博士的！”紫玥在屏幕中笑道：“雖然你被放逐了，但是以前用夢境監測儀下載的啟示錄，我們一直都在加班加點地研究中。”

牧夏依舊覺得興致缺缺，她想起之前那個詭異的心聲，便試探道：“紫玥！你是不是對我做了某種實驗，可以滲透我的內心世界？”

紫玥卻是神色泰然，突然從背後取出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顧左右而言他：“有些事你不用操心。我會對你很好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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